军人，路人眼中的你们

李明

军人是神圣，英武，正义，勇敢，伟大，奉献，神秘的同义词，当初总结了所有教科书和课堂上语文老师在对军人的评价和看法后我得到如是结论。虽然觉得这样的评价与我平日通过一些军旅书籍和长辈的口中得到的有些出入，但教条式崇拜的精神堡垒的雏形依然逐渐显山露水。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概念擦除了我心目中他们真正的凡夫俗子身份，并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于我来说是只可远观的一个群体。
    事实总会在适当的时机予以教条式行为一定的冲击，我的精神堡垒轻微地颤动了一次，在十五岁那年的夏季。
  一段和军人有关的恋情，青涩如一枚青柿子，不过我只是个看客。
他是我高一就军训时的教官。她和我是相见不相识的校友。那一年，她十七岁，他十九岁。
    教官有张可爱的娃娃脸，很喜欢笑，第一眼便陶醉他的笑容里，笑容很明媚，恰如初夏的阳光，灿烂而不张扬。他的俏皮话似乎永远说不完，总能让因想家而梨花带雨的女孩们破涕为笑。哥哥，我想到了这个称谓，可是他们能被称为“哥哥”么？我若有所思。很短的时间里他就成了女儿国的明星，训练很苦，可有他的日子很甜。
    那时她是连队里的执旗手，我是两名护旗手之一，又恰好同宿，空间距离的骤然缩短拉近了我们的关系。相比其他队员，我们又有更多的机会和教官接触。她是个很阳光的女孩，又和教官年龄相仿，因此他们很合得来。九月的阳光依然不改毒烈的秉性，教官心疼我们，休息的时间往往长一些，我们总会找了阴凉的树荫下席地而坐。对军人只可远观的小思想时时作祟，无奈我只得作他们的听众，看他俩在我身边天南海北的聊的不亦乐乎。羡慕之余我双臂环膝，如品一杯甘泉般咂摸着近距离接触一名军人那妙不可言的滋味。偶然斜倚了头，竟发现无论内外都以刚强示人的她眼睛里闪耀的温柔。不经意间，心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九月的夜晚繁星点点，在弥漫着狗尾草清淡香味的操场，她告诉我说希望自己能和爱的人结婚，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对于那个遥远而神秘的事情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凝望着星空，神情淡然，循着她的目光而去，我看到一张模糊地很好看的娃娃脸，在夜空里微笑着。
    七天的时间很长，七天的时间很短，七天的时间可以成熟一段友情，七天的时间可以催生一份爱情。军训快结束了，大家围着教官要了他的电话。毫无征兆的，她哭了，教官很贴心的安慰她，像个哥哥。
    临走前的那个夜晚，月色似纱，好风如水。
    她拉着我的手轻轻地穿过走廊，静谧水一般在周围沉默着，她左手里的信仿佛一枚玉兰花瓣，安详的漂浮在水面。在楼梯口的一间宿舍门前她不再挪动脚步，我想一切都无须多言。噬人的静寂，许久的沉默，呲——呲——她把信从门缝里塞了进去。浓密的黑暗里，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明白一个放弃了矜持的初恋少女面对一个未卜的结果此刻忐忑又毅然的心情。终于，她从黑暗里起身，月光透过窗户飘洒在她脸上，闪烁在她眼睛里，忽的流淌下来。
    离开的那一天，滚滚的不舍与眷恋从每一双眼睛里倾泻，飘渺的疼，无处不在。
    她蹲在一处无人的角落，抱自己在怀里。
    人一车车的被接走，挥手告别的橄榄绿里唯独少了他那一抹。
    是不忍看到离别时的难过，还是逃避与她相见的尴尬？他到底是个性情中人，可他到底要做了这无情之事。
    训练场上的哭声渐渐淡薄，那片绿色渐渐消散，以为这次的离别从此要用遗憾来修饰，他却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训练场旁的小路上。十几米长的沟壑阻隔开一抹静绿和一团潮涌。呼唤掺和着哭腔穿越那十几米的距离却没能阻止他的决然离去，转身的那一刻，他挥袖抹泪。
    站在我身旁，她望着他的背影，泣不成声。
    门前的梧桐叶已生落了六次，他和她的名字不知被我遗忘在哪片枯叶上，逝去了。六年后，对那次军训的记忆已成了发黄的旧照片，唯独教官那明媚的笑容，他最后留在我视线里的一挥袖的柔情和她淌着月光的泪眼，倔强的鲜艳着。
    日子并没有因为七天的军训而变得不同往矣。我依然循着原来生活的轨迹，有时听听军旅歌曲，偶尔看看军事节目，煽情处也会把眼泪融进他们的悲伤或感动里。偶然在大街上碰到和女友逛街的军人，也会想到那段不了了之的恋情，想到一个被称之为钢铁男儿的人的柔情。
    喜欢，我用这个恬静的词语代替了激情澎湃的崇拜。如同呼吸一样的感觉，不浓不淡，不紧不慢，不可或缺。
    姐姐家楼下是一座监狱，有时我会趴在窗台上看狱警们训练，打篮球。姐对我的行为很不屑，又诉说他们的种种劣迹，对此我选择了沉默，她不至于骗我，但我也从未目睹他们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行为。
    冬日的一个宁静清晨，刚冲到楼下的我浑然倒地，突然就发觉自己仰面朝天了，残存的意识感觉到的不只有害怕，还有一阵由远渐近的脚步声，杂乱，急切。十几只手托扶的力量抹平了心中的恐惧取而代之以无限的安全感。崭新的热毛巾，温热的白开水，关切的询问，我受宠若惊，“谢谢-谢谢-谢谢”，那一刻言语里只剩下了“谢谢”，事后思附，这些善良的人，怕不是姐嘴里没素质没教养的那群吧。
    也讨厌过一个兵，是个教官。不顾形象的和浓妆艳抹的女子打情骂俏,徇私舞弊，色狼，那是我们私下给他的称呼。第一个教官告诉我军人其实是一个美好纯洁的普通人，他却使那美好纯洁的形象訇然碎裂。诉苦于同学，却被告知在她们的队伍里几乎每个女孩都被教官揩油，放下电话，我欲哭无泪。摇摇欲坠的精神堡垒又一次遭受重创，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与我看到的文字中影视中幻想中的他们有着天与地的差距？思想在那两个问题中纠结着，烦恼纠缠了一篇又一篇日记，我转而去纠缠朋友，书籍和自己潜移默化的成熟。文字，开导，自己的思考，某一天竟豁然开朗了，军人也是人，人有七情六欲，也会良莠不齐，军人逃不过这两点。那些利用训练之机占女生便宜的兵，他们忘了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时自己首先是个军人，其次才是个普通人，如果有再次，他们才是行为不检点的普通人，可是我不想看到那些“再次”，不想。
    这个寒假在外打工，所在的饭店常有军人来惠顾，我很乐意为他们服务。尽管也遇到纸醉金迷的军官，也遭遇很缺乏素质的兵，只把他们当了军队里的魑魅魍魉，心寒之余往往一笑了之。
    和大多数兵还是很容易打交道的，一次碰到几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兵，大家聊得很投机，得知我比他们小，就坚持让我叫他们哥哥。哥哥？哥哥！好亲切的称呼，欣慰之情油然而起。谢绝了他们同桌而食的邀请和饭后帮我收拾餐桌的好意，也谢绝了和他们称兄道妹，那只是一个玩笑，我想。
    军人是做着不普通的事情的普通人，我单薄的文字无法述尽此中情怀，唯有虔诚祈祷，祝他们幸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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