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本清，性子急；领着弟兄们打游击，一打打到小清河；小清河里枪炮响，二十里铺拿乱党（日本鬼子和伪军）；拿了乱党还不说，日本的机枪得了两棵；得了机关不用提，日本的洋马得了两匹；得了洋马不犯愁，临走背着日本头”。这是上世纪四十年代流传在鲁西南的一首民谣，也是对陈本清在 东平城东南二十里铺打击日本鬼子的真实写照。一九四零年二月，东汶宁支队司令陈本清，在肥城县固留村以“莫须有”罪名，被人设立鸿门宴处死。当时成为人们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其传说有多种版本，唯一不变的是其坚持只打日本鬼子，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决心。同时也留下了一个历史谜团。其事件真相究竟如何？笔者作了详细认真调查。 陈本清，男，山东省东平县沙河站镇吴桃园村人，出生于战乱的十九世纪末期，贫苦农民家庭出身，世代给地主扛活。上有两个姐姐，排行老三。因家贫，从小常驻姐姐家讨饭，姐夫常振兴，是沙河站镇徐楼村人，下有两个儿子（长子在躲避日本鬼子的追捕中夭折，次子在解放后为父亲的事情多次申诉，于上世纪80年代抑郁而死）。受梁山好汉文化传统思想的影响，讲义气，善结交，打抱不平。因此与本村大地主吴二寡妇矛盾日益加深。他十几岁就投奔冯玉祥的部队当了兵。由于吃苦又能干，作战勇敢，逐渐被重用，官至团长。他也结交了一批好友，其中包括冯玉祥的十三太保韩多峰，这也成为日后发展的基础。一九三零年蒋冯阎大战，冯阎兵败，陈本清退伍回到家乡。 光着膀子打鬼子陈本清回到家乡，由于其懂军事，被国民党东平县政府任命为六区区小队队长。一九三七年七月，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爆发，由于其队伍发展快，实力强，成为东平县国民党的县大队大队长。一九三八年三月，李宗仁以五战区长官部的名义委任韩多峰为鲁南民团总指挥，四月下旬，韩多峰到达东平，鲁南民团在东平县城成立，陈本清的县大队成为主要力量，其人数已发展到1600多人。随后，东平县县城遭到日军轰炸，国民党政府人员撤走，一九三八年八月十七日县城沦陷。在共产党的斡旋下，韩多峰的影响下。国民党六专署专员范筑先给了一个“东汶宁支队”的番号，陈本清任司令员，红军干部刘汉为政委，王绍云为政治处主任，范作佑任参谋主任，杜子俭任政治处组织股长，专做共产党的工作和干部工作. 一九三九年农历二月二日，原六支队一团团长陈伯衡在岔河口战斗中牺牲，115师政委罗荣桓选派红军干部刘吉星任一团团长，后缩编为营，刘吉星为营长，解抑峰为营教导员，姜麟为连指导员，编入东汶宁支队，成为一营，刘吉星兼副司令。陈本清的县大队为二营、三营。二营营长为孟继亮，张振兴为副营长。三营营长为焦元绅。孙锡元为司令部参谋(亦有人说是参议），他领导的50多人游击队编入司令部。一九三八年九月，在原东平四区大井村召开东汶宁支队成立大会。会上陈本清、刘吉星相继讲话。陈在讲话中说：“我们是东汶宁支队，不管是八路军还是几路军（当地人称土匪是九路军），只要打日本鬼子就是英雄的队伍”。刘纠正说:“我们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 在抗日战争初期，这支部队在东平县城东南二十里铺、三官庙、熊村，汶上县城西北草桥等地方与鬼子伪军作战，大获全胜。一九三九年三月八日，在115师和六支队配合下智取草桥据点，俘获日伪军一个中队。占领草桥渡口，接应115师顺利挺进泰西。秋后，东平的鬼子在为汶上的鬼子运输物质时，陈本清在二十里铺设伏，打死30多个个鬼子伪军，得了一批武器和几匹鬼子的大洋马，截获了30多头耕牛，打死的洋马，当地人怕日本鬼子报复，只好就地掩埋。于楼村民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时曾在地里挖出马的尸体。陈本清平时行军时总是骑着大洋马，十分威风，在群众中影响很大，群众把他作为抗日英雄看待。一打起仗来他就扒光脊梁，提着缴获的二十响匣子枪，边打边喊，奋勇杀敌。使鬼子闻风丧胆。这一带的广大群众和敌伪人员都认为陈本清和刘吉星是个“打家”.当地流传着“不怕鬼子枪炮响，就怕陈本清光脊梁”,“不怕鬼子的小钢炮，就怕陈本清嗷嗷叫”。东汶宁支队成立后又接连打了几个胜仗。对敌人威胁很大，广大群众倍受鼓舞。 一九四零年春节前，东汶宁支队已发展到两千多人，打算集中到深山岈山以西的徐坦村过春节，并进行修整。因为几天前群众就往那里送给养，走漏了风声。除夕晚上，部队刚住到徐坦村，次日春节黎明，敌人分五六路进行包围，战斗先后从南、西、北打响，南面有一部分是开阔地带，西面有一溜高山，隔山是平原，北面、东面是深山区。这时只有东面的岈山方向悄然无声。陈本清机智沉着，判断敌人是压部队向东撤退，在那里伏有重兵，企图一举歼灭他们的心腹之患。当即命令一营一连抢占西北山头，进行掩护，主力则从西北两山之间的山沟里突围。上午九点多钟，跳出敌人重围。一营一连抢占山头后，即发现装备精良的鬼子，正从北面山坡向山头凶猛扑来。指战员沉着冷静，待敌人扑到阵地前，居高临下，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鬼子偷袭失败，接着，鬼子用重炮向我方阵地猛轰，尘土、碎石飞扬一丈多高。在炮火的掩护下，鬼子发动了一次又一次进攻，我军以灵活的战术英勇打退了敌人几次攻击。这个山头有一部分被炮火削去了一公尺多，最后，子弹、手榴弹全部打光，打死打伤鬼子近百人，胜利完成掩护主力安全突围的任务。这次战斗，我军两个排也大部伤亡。 战斗结束后，大家衣服破烂，满身灰尘，好像刚从灰土里爬出来，但士气旺盛。18岁的一连副连长路子训对杜子俭幽默地说道“他娘的，敌人还真有点厉害哩”。好多群众看到战斗的激烈程度，纷纷赞扬是神军，再凶悍的鬼子一样被打败。后来得知，岈山方向确有重兵埋伏，敌人集中了附近六七个县的兵力，想一举消灭东汶宁支队。随后，部队攻打肥城张店日伪据点，东汶宁支队一营教导员解抑峰身先士卒，率部英勇战斗。大量杀伤日伪军，正当他登梯上墙，高喊“冲啊”的时候，不幸中弹，为国捐躯，时年24岁。因此，日本鬼子对东汶宁支队恨之入骨，伺机消灭。有一次，陈本清率领二营、三营在东平县城东大清河以南活动。鬼子得到消息后，迅速出动县城的鬼子偷袭，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伤亡惨重，只好涉过人多深的大清河突围，在一营的接应下，才躲过了被全歼的厄运。 从不打共产党一枪一九三八年秋，东平沦陷后。国共两党都向此地派出了武装力量，期间即有合作又有摩擦，都向陈本请伸出了橄榄枝。可他“正统”观念较强，本人虽穷人出身，但还是拥护国民党，虽加入八路军，但不高兴共产党对该部队的改造。因此他采取两边都不得着，只打日本鬼子的立场。在当地群众中流传着其三不归（国民党、共产党、日本鬼子）——只打鬼子的说法。有一次，陈本清部驻在无盐村，八路军一营二连驻在北城子。突然遭到200多日本鬼子骑兵奇袭，陈本清部没发一枪全身而退，二连连指导员吴明远和20多名战士壮烈牺牲。这年冬天，共产党领导的东平自卫团和肥城十七支队，在东平东北部将国民党泰西专署专员郁仁治的部队四面包围，陈本清部未参战，保持中立。结果让他带着二百多人的卫队突围跑到肥城演马庄，最后遭到日本鬼子的包围，突围时殉国。 遭怀疑被清除一九四零年初，根据形式需要，六支队的主力编为正规军运河支队四团，开赴到反击国民党顽军石友三战役的前线，泰西地区形式恶化。相当一部分根据地变成了游击区或敌战区，仅有一些小部队在此打游击，敌人力量加强，战争更加残酷。陈本清的部队虽然已改编为八路军，但效果不明显，共产党还不能全面控制该部，实权还在陈的手里。如果这个部队投降敌人，将造成很大危害，在这一严峻形势下，八路军115师东进支队命令：尽快解决陈本清的武装。六支队司令部遵照指示，下达密令。同时指出，陈本清是阶级敌人，要严格执行命令，尽快解除陈的武装。接到密令后，东汶宁支队党组织召开第一次绝密会。会议由政委刘汉主持，王绍云|、杜子俭参加，着重讨论了这一命令的重要性。核心问题是副司令员刘吉星同志的态度问题。因为他和陈本清打得火热，称兄道弟，在好多方面失掉立场，如果他不同意，任务很难完成。经过详细分析，对刘的态度做了基本估计，一致认为他知道这一命令后，会大为不满，先跳起来。最后经过说服，会执行命令。他是红军干部，陈光、罗荣桓是他的老上级，他特别尊重他俩意见，同时知道不执行命令的严重后果。接着，开了第二次会议，除原来3人外加上刘吉星。会议还是由刘汉主持。当刘汉传达命令以后，果不出所料，刘吉星大为震惊、不满，转过身子，面对着墙，愤愤地说：“叫我做统战工作，刚做成这样，把人家消灭，叫我今后怎么说话？广大群众也会不满！”经过大家耐心说服批评，并说明地方党组织将配合做群众工作。同时指出，即使有些群众不满，也是暂时的。刘吉星的思想经过斗争，慢慢转过来了。说“这事情要绝对保密，漏了一点风声，了不得”。然后，研究了具体措施。为了缩小目标，领导要杜子俭换上便衣去六支队司令部，研究具体行动方案。司令部驻在东平城东北山区的一个村庄。当晚的会议，由石新安政委主持，参加会议的有：政治部除奸科科长辛俊卿、泰西专员张耀南、杜子俭，还有几个参谋，决定了整个行动方案。方案写成书面文字，由杜子俭带回，辛俊卿代表司令部参与行动。刘汉召集有关人员，秘密研究了具体措施，人员进行分工，对处决具体人做了具体研究。 一九四零年二月的一个傍晚，按预定计划，东汶宁支队司令部进住肥城北尚任，二营住到附近的焦庄，一营也住到附近村。次日早饭后，命令东汶宁支队负责人前来汇报工作，陈本清、刘吉星和杜子俭带十几个警卫员（陈叫传令兵）都骑着马毫无防备赶往肥城县固留村。六支队司令部安在该村解光临家，解光临是东汶宁支队战士，共产党员。石新安政委正在门前一棵大树下，“悠闲”地喝茶，见到他们，，很热情地起身说：“欢迎，欢迎”，逐个握手。坐了一会，杜子俭说：“我到西面看看我们的学员。”离开了司令部。当日午饭，由石新安政委安排，弄了几个较好的菜，进行慰问。参加酒宴的有石新安、陈本清、刘吉星、辛俊卿等人。喝酒正酣时，端盘子的除奸科战士，从托盘下拿出匣枪，在陈本清背后将其当场击毙。这次跟来的传令兵，身带匣枪和大盖枪，有八九个都是陈的“铁杆”，这些人被安排到另一个屋里，两三个警卫员陪一个，喝酒时统一号令，一起动手，除两名传令兵因出身好，表现好未予处决，其余未发一枪，当场用门闩砸死。 杜子俭奉命解除训练班的武装，主要是二营三营排以上干部，也有少数班长，共几十人，参加六支队政治部办的训练班。这些人多是陈的骨干。领导要求十二点前，不发一枪解除他们的武装，张萍协助。先组织相互参观内务，命令他们把枪、子弹袋挂在墙上，走到一个大堂屋里，让他们坐下后。宣布了解除陈本清武装的命令，说明政策，愿干八路军的欢迎，愿回家的发给路费。他们听了一怔，看到机枪已对准他们，只好缴枪回家。随后，刘吉星率警卫人员骑马到焦庄，先召集排以上干部会议，进一个缴一个人的枪。然后，集合二营全体人员，整好队，发出口令：架起枪，向后转，向前几步走，再向前几步走，坐下，要大家不要动。接着宣布解除陈本清武装的命令，并讲明政策。早已埋伏在四周的一营和六支队二营，向天上打了几枪，一时慌乱。有一二十人带着子弹袋逃跑，其余大部分回了家。除按原计划打死营长孟吉亮、副营长张振兴外，没有其他伤亡。 对东汶宁支队司令部直属机关，有政治处主任王绍云负责指挥警卫连、干部及通讯员，对陈的人员讲明政策和原因，缴了枪。参谋主任范作佑不是党员，过去是冯玉祥下面的一个团长，虽不是陈的人，但他们关系密切，同时也靠近共产党，在行动前给他个别谈话，说明情况，争取了他，表现很好。其他需处决的人为了保密，都是在行动时宣布的。除外号叫“洋驴”的是陈本清的铁杆警卫，被警卫连指导员魏克当场击毙外，没有伤及他人。孙锡元的部队也采取同样的方法缴了枪。 刘汉和张云峰按预定计划在同一时间内，带领六支队二营到了平阿山区的罗圈崖。这里四面环山，平阿独立营早已在周围埋伏好，先叫三营长焦元绅，对其申明大义。后叫排以上干部，逐个缴枪，然后缴全营的枪，说明缘由和政策，大家都回了家。在六支队司令部领导下，解除陈本清武装的任务胜利完成。除了预先确定的应处决的外，没有伤害其他人。东汶宁支队司令部并入六支队司令部，缴获大量军用物资，六支队的装备得到改善，战斗力空前提高，为新中国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 解放后，受极左思想影响，东汶宁支队成员本人、家属及后人并没有得到尊重，反而受到了伤害，遭到不公平待遇。在升学、入党、提干、找工作及结婚等生活中，造成一种无形的压力.给整个事件蒙上了一层阴影，70年来，很少有人提及，渐渐被人忘却。现借纪念抗日战争70周年之际，整理出来，共祭那些为了民族生存而做出杰出贡献的英雄们。至于是非功过，有待后人评说。
 张昭儒，男，88岁，东平县沙河站退休医师。讲述东汶宁支队在二十里铺伏击日军的见闻。
本文参考史料，杜子俭的回忆录《八路军东汶宁支队始末》、周持衡的回忆录《我当东平县长前后》，何光宇的回忆录《雪泥鸿爪》。一九八九年八月出版的《东平县志》、一九九一年出版的《东平文史资料》第四集、二零零九年十月中共东平县委党史办公室出版的《峥嵘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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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15-9-24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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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9-25 15:04